第(2/3)页 “而后,新政之策,更为荒谬,地方大族本就担负着为朝廷稳固四方的责任,新政之策,却是针对世家大族,非只如此,更将是新政之重点,放在了田地之上,我等族人数代积累,的确略有薄财,然建宁侯却要将天下万民共担的人丁之税,悉数并入田地之中,难不成我等家有余财就成了有罪?” “最后,当初建宁侯以钦差之身,督行雨燕州新政,杀戮太盛,逼迫太过,以至于雨燕州数千颗人头落地,致使其余各州大族慌乱忧惧。老臣并非为了叛逆之臣开脱,但或许建宁侯行事不那般酷烈,兴许有些乱臣贼子也不敢铤而走险,而使陛下龙体有失。而后推行全国之际,更屡有酷吏逼迫大户至死之事传出,数代基业,百年积累,一心为国,忠义之士,就这般被逼迫得家破人亡!何其凄惨啊!” 领头开口之老臣白须颤抖,神色凄厉,高呼道: “欲成大事,当明其要,顺其策,慎其行。今之新政,既失其要,又误其策,更乱其行,三者皆错,焉有不败之理!” “行此政,乃自毁根基,敛聚为恶;行此政,则群奸肆虐,流毒四海;行此政,则国家一统之业,合而遂裂!” “太后娘娘仁厚之名广播天下,陛下聪颖之思膺服四海,老臣请太后陛下收回此荒谬之政,收回此酷烈之政,收回此短视之政,以安天下万民之心,以保国祚长远之基。” 他高呼一声,跪在地上。 而在他身后,与他同来的二人也随之跪地。 “请太后陛下收回此政,以安天下万民之心,以保国祚长远之基!” 紧随其后,先前发言的谏议大夫、殿中侍御史以及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,呼啦啦地跪了一地。 “请太后陛下收回此政,以安天下万民之心,以保国祚长远之基!” 整齐的呼喝声,如同逼宫的刀枪,明晃晃地对准了龙椅之上的陛下,对准了珠帘之后的太后,更对准了此刻站在百官之首的当朝丞相夏景昀。 宽阔的朝堂正殿,上朝之人也就数十,此刻足足跪倒了将近大半。 除了中枢重臣都还齐刷刷站着之余,就只剩下,孤零零的二十余人了。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力量,这就是这些田连阡陌、富比州郡、仆从如云、满门仕宦的大族,朝着皇权的悍然亮剑! 你是高高在上,你是呼风唤雨,但你权力的基座是我们! 没了我们,你这个皇帝,还算什么皇帝! 这般阵仗,让那些即使在这场风波之中中立的人也是暗自心惊。 这大半个朝堂都已经亮明了态度,按照通常的情况,太后要么退让一步,遂了这些人的愿,双方达成一致;要么一步不退,那就得把这些人该贬的贬,该罢的罢。 但这是大半个朝堂啊!你真把他们都罢了,谁还给你办事?那得起多大的风波?你还坐得稳这个位置吗? 跟他怀揣着一样想法的,还有中书侍郎张才明。 这位在曾经的中枢之中,不显山不露水的大人物,在一瞬间,生出了一种冲动,那就是站出来,跟着开口,从而攫取到这帮人之中的领袖之权,由此在朝堂之中地位稳固。 但紧接着,一贯的谨慎让他多了一份思量,看着八风不动,安稳如山的夏景昀,又看了看卫国公、安国公等人都是一脸淡然地安静站着,他的心头忽然察觉到了些不对,停下了脚步和心思。 这一等,一想,一停,或许就是万文弼和他之间的差距。 而就在立刻,他就等来了变数。 尚还站着的朝官队伍之中,一个身影出列,“太后、陛下,切勿听信这些胡言乱语!如今之地方世家大族,隐匿田产、不交赋税,勾结地方官员,贪赃枉法,横行霸道,鱼肉乡里,压根就没几家谈得上是国朝基石。口口声声所谈论的忠君爱国,不过是一场场门户私计!雨燕州一场清查,便查出了数十万亩隐匿田产,就是铁证如山!” “建宁侯之政,正是切中了国朝之弊病。世家大族占据了天下多数的资源,却少缴乃至不缴赋税,朝廷之财政只能压榨向那些无田无地,勉强谋生的平民。一旦威逼过甚,就有可能让百姓彻底失去活路。要么卖身为奴,再度壮大这些本就脑满肠肥的大族,要么揭竿而起,占山为王,国朝还得耗费巨资平叛。唯有让这些世家大族,将合理的税赋交出来,朝廷的财政才能健康,天下万民也才能得到安定!臣请太后,切勿听信这些只为一己私利之人的狡辩!” 散骑常侍于德顺傲立场中,沉声开口,对峙着这些“逼宫的刀枪”! “于仲如!你安能如此混淆黑白,血口喷人!” “于仲如!枉你也是大族出身,竟摄于权势之威,甘愿为其爪牙,颠倒是非,诋毁我等国朝柱石!你你你你不当人子!枉为人臣!” “你们才是枉为人臣!” 这位出身龙首于家,也是于道行的叔叔,这一代于家头面人物的人,沉声怒斥,“先有国,再有家!尔等只想着自家私事,就没想过国朝真要那一天被你们这些蛀虫吃垮了,乱兵一起,改朝换代!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!” 不等众人回话,于德顺又冷哼一声,“也是,你们也不怕,中京城的皇帝换了,地方上还是得靠你们维持是吧?到时候官服一换,照样吃香喝辣,鱼肉乡里,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呢!” “太后、陛下!于德顺口出狂言,诅咒国朝,诽谤朝臣,臣等请诛于德顺!” “臣等请诛于德顺!” 又是一轮齐刷刷的施压,让殿中局面再度紧绷。 张才明偷偷瞧了一眼夏景昀,发现他还是不动如山,眉头微皱,难道这不是你的安排? 就在这时,一声通禀为这场白热化的争执扯开了一道缝隙。 殿外侍卫再度传话,“太后、陛下,九河王家、四象殷家、西凤卢家三家家主在宫门外求见。” 这声通报,让原本撅着屁股逼宫的世家大族官员们都傻了。 这他娘的是听错了还是怎么? 这三家不都被满门抄斩了吗? 怎么还蹦出来个家主求见? 你们怎么能不死呢?我们刚刚还那你们做文章证明建宁侯的残暴呢,你们怎么又蹦出来了? 但这时候,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。 珠帘之后,太后缓缓道:“宣。” 很快,三个一身白衣,虽然形容依旧憔悴,但打扮得还算整齐的老人出现在了殿中。 甫一到来,三人瞧见殿中这阵势也是懵了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 但建宁侯昨日曾有明言,今日该做什么,要做什么都有清晰的指示,为了阖家老小的性命,别说这种场景,就算是刀山火海,他们也得硬着头皮把戏演完。 于是,三人入殿,先是齐齐一拜,而后高呼。 “罪人将行,特来谢恩辞行,多谢太后、陛下之仁心,多谢夏相之宽仁厚德,赦我等阖族性命,愿太后、陛下长命无疆,大夏国祚永存。” “昔年我等鼠目寸光,更兼胆大包天,竟妄图阻挠新政,纵百死难赎吾罪,今得夏相之宽宥,太后、陛下之特赦,感激涕零,愿新政不因我等之短视而受损不行,愿大夏不因些许宵小阻拦而重焕生机!” “罪人栉风沐雨,为国前驱,纵十世百世之后,仍为夏民!” 三人虽然是被要求来此,但朝廷毕竟是真的实打实地放过了他们全族的性命,也保全了历代积攒的最重要基业之一,因此说着说着,还真有了几分情真意切,感激涕零的感激。 但他们的言语,却听得其余众人一脸懵逼。 啥?放了?赦免了? 什么鼠目寸光?什么宵小阻拦?你骂谁呢! 他们方才的每一句话,都仿佛扇在先前口口声声怒骂着夏景昀对大族心怀成见,残暴不仁,折辱士绅的人的脸上。 人家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把几个顶级大族满门抄斩,但却大度地赦免了他们,你们还能说他对世家大族心怀成见?别忘了,人家两个夫人也都是大族出身! 你还能说他是残暴不仁?真正残暴不仁的能干出这事儿来? 至于什么折辱士绅就跟是天方夜谭了,人家这分明是一颗仁心爱民如子好吧! 珠帘之后,太后缓缓开口,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君王无滥杀之心,尔等三家,虽足论大逆,实误受牵连。改诛为逐,立威怀德,以惩汝罪,以警后人。愿尔等去国离乡,仍能勤恳开拓,不失夏爱卿一番苦言相劝之心,不失陛下、哀家宽仁御民之意。” 第(2/3)页